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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峰一枝一叶总关情忆怀王照权先生

一枝一叶总关情

——忆怀王照权先生

陈峰

冬日,萧索,阳光也黯淡的白,无力。

九点半,王局长打来电话,接我的车已到小区门口,下楼,到了车前,王局长已经在车后坐着等我,司机开了前门,我坐了上去,和王局长打了招呼,他告诉我,还要去接袁宗光先生,他是研究会的得力骨干,碑文大半是袁先生的功劳,此行,袁先生将给我们介绍非常详实的净居寺历史文化知识。

初识

作为晚辈后生,与王局长相识,得力于发于《光山通讯》的一篇“征译文启事”,启事介绍说光山大苏山净居寺古碑廊有一古碑,面向社会征求译文,恰逢那几天放假在家,作协谢福生主席要求我们试着翻译,也便多接触些古文化知识。于是搬来《古汉语词典》,《词源》等工具书,简化,句读,译释,连贯,直译加意会,用了三天的时间,把碑文翻译做了出来,尽管知道还有很多不当之处和疑惑之点,但还是本着多练获知的态度发了出去。

上班了就是忙碌的工作,倒忘了此事。几日后的一个中午,正在做家务,接到了一个电话,是王局长亲自打来的,先是对没有及时给予我答复做了恳切的解释,然后对我的翻译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认为我对本土文化的传承和发扬做出了贡献。对于给我的赞誉,确是惶恐,我只是做点感兴趣的事,但是对大苏山净居寺文化和历史的了解,几乎为零,何谈贡献?这时,我只是在电话中知道他的大名,听声音把他想象成一个慈祥和蔼,执笔文字研究精神可嘉的老人。

几天后,王局长再次相约,并带给我此次翻译的奖励——《走进大苏山净居寺》、《中日韩天台学术对话》、《大苏山净居寺》、《袒露的心灵》等七本书和一些资料,还有一尊贵重的紫云胎钧瓷花瓶。

见到王照权先生,第一印象是,这是位其貌不扬的老人,个子不高,很瘦,朴素的衣着,微臃,短短的平头稠密的发,已泛起一片片的白霜。王局长说话时微带笑意。从外表上,我看不出这位年仅59岁的老人因肺癌刚刚做过肺部手术,身体还非常虚弱。

老人缓缓地说着话,语调沉稳,思维条理性很强,声音中流淌着一种恬淡的沧桑。听着老人的叙述,看着老人,我渐渐发现他给人最深的印象是他的的眼睛。不大,微微凹陷,交谈时,这双眼睛却明朗,纯净、坚定、执著、大方、深邃,热情······这些,是不能够从其它的行政领导脸上可以看到的东西。王先生从85年任仙居乡党委书记以来,从政二十年有余,经历了多少色熏雾染,却有着这么样的眼睛!我惊奇,震撼,也,疑惑!

老人开始谈到大苏山净居寺,如同介绍自己的爱子,从公元年天台宗始祖慧思结痷大苏山,到北宋年间的乌台诗案,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被贬谪黄州途经净居寺盘横休整,留下名诗《游净居寺诗并叙》。从明初上千僧众鼎盛的香火到近代战争的毁灭和文革时期的灾难性破坏,老人温婉地慢述着,神情是平静的,语气是平和的,这等的缓缓中,又明明透露着一种感情,对净居寺,对大苏山,对家乡,对传统文化深深地爱和珍惜。

这种感觉,随着老人的诉述悄悄流淌,氤氲,牵动听者的心,随着老人的故事在历史和现实中沉浸,浮出,又沉浸浮出。

如果说,这一次的交流,是大苏山厚重渊远的文化底蕴折服了我,倒不如说,是王局长宽宏博大的精神境界,让我感叹有加。

走近

在和王局长一次面谈后,我打开这些由光山县大苏山净居寺文化研究会主编或协编的书刊,这或薄或厚的书籍,每一本,都凝结着编者的泪和汗,在这里我更多的的认识了解到这位应该受到敬仰的老人。

年,时任光山县农业局党委书记、局长的王先生与净居寺结缘,把发展净居寺文化,作为己任,并从此开始了宣传、抢救、总结历史文化遗产的工作。年8月,在没有得到县委政府支持的情况下,王局长到各个单位去化缘,筹资31万出版了专家论文集《光山净居寺与天台宗研究》;当年十月王局长引进白茶试种成功,带动净居寺茶场的发展,经多方奔走联络,年5月,首届光山净居寺与天台宗学术研讨会在光山召开,来自中国社科院、中国人民大学、武汉大学等国内外专家学者60多人被王先生邀请到光山,会议期间,专家们流连在净居寺,专家学者们被众多的文物史实所折服,一致认可“天台思想当发源于光山大苏山之阳!”大苏山从此昂首走向世界。随后,筹资十五万对大苏山净居寺文化生态旅游进行长期建设规划和可行性研究报告,二00五年元月王先生奔走运作的省财政厅项目三十万到位,加之农业局和茶场筹资十万,投资四十万,建成集休闲品茶于一体的文化场所净居茶楼,从而丰富了净居寺旅游元素。

为了保持大苏山的纯净,为了弘扬净居寺天台祖庭的精神理念,王先生不愿让任何商业的目的损害净居寺的精神本源,他辞去了“净居寺文化生态旅游有限公司总经理”的职务。用坚定的信念的支撑,艰苦卓绝的奔波在发展净居寺文化的道路上。无论寒冬还是酷暑,无论冷风还是凄雨,独立而执着,固执而倔强。

年内退后,依然领着他的值得骄傲的群体——大苏山净居寺文化研究会,带着三名平均年龄在64岁的老先生——袁宗文,唐富华,袁宗光,俯身于这片土地,无私的奉献,筑水库,修碑廊,造古亭,修石级路,组织召开国际性学术对话研讨会。在别人打打小牌,喝喝小酒,溜溜猫狗,四处走走的时间里,老人们俯身在净居寺的山水之间,迈着蹒跚的步子,忍着隐隐的病痛,做着别人不做的事情,写着别人不写的文章,说着别人不说的话,得罪着别人不敢得罪的人。

年9月至今,王局长和他的集体,又开始了一件百年来无人问津的事情;清理抢救净居寺古残碑。不管严冬还是酷暑,几位老人爬山路,进山林,攀山岩,钻墓群,探佛堂,访百姓。白天,和工人们在土里泥里刨,然后造册登记,清洗石碑。夜晚,在昏暗的电灯下,借助于放大镜,一个字一个字,一个痕迹一个痕迹的辨认,眼睛酸涩浑浊了,拉下老花镜揉一揉;腰腿痛的无法直身,背过拳头捶一捶,继续工作。他们在近千个日日夜夜里究竟做了多少工作,已无从统计,当我因这篇古碑文征译文启事接触这本凝结着王先生和他的集体的血汗的草本时,我震撼了!这集文字图片于一身厚厚的书本,这一篇篇原文记录,一句句古文翻译,需要老人们付出多少与儿女团聚畅想天伦的美好时光呀。

也感谢这篇古文,让寡闻淡漠的我,认知这么几位可敬的人!

净居寺

家乡的山水,曾经专程或顺便游览过几次,本没有什么新鲜,但是今天再次到来,却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虽是冬至,传说汉代苏耽化鹤升仙的大小苏山相对静默着,树木依然那么葱茏蕴郁,莽莽苍苍。主峰南坡,古木与烟云织掩着的凹处,依山而建的宏伟寺庙,就是净居寺。

拾级而上,跨进寺庙大门,透过主殿前大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我看到巍巍居中的如来坐塑,金身赤袍,气宏量雅,寂寞的沉思着,似乎有许多的怅惘和落魄。没来得及近前一拜,就随着王先生和袁先生熟悉轻快地步子转向寺庙左侧路径,这步行方向的自然与熟稔,不难看出他们曾经多少次的一遍又一遍地踏过,王先生说,要带我看到“诗城乐地”的碑文就在前面的碑廊里。

直行二十米不到,碑廊就展现在眼前,一座数十米长的长廊依壁而建,雕栏细瓦的外观,简洁的一字型展示面,由东向西望去,不同颜色,不同大小的碑体单面嵌进壁框中,玻璃和铝合金装饰密封,黑色铭牌标释。一面面古碑默默的静立着,用身体和形貌向我们诉说着历史的沧桑和风云。

随步细观,袁先生间断地告诉我一些古碑的历史,碑廊展示的近五十古碑中,最完整的是明万历《皇帝敕命》碑,高近三米的碑体上有弧首双龙雕碑头,下有碑座,体积大,价值高,雕琢技艺精湛,视觉效果美观,很有鉴赏价值的还有几块不同年代的苏东坡《游净居寺诗并序》碑,有明嘉靖年间二十六年,三十五年的,有乾隆丙午年秋杨殿梓的书丹,其中,我翻译的“诗城乐地”碑就在其中,走近端详,横长条碑体,长一尺有余,宽不到一尺,上书行体小楷,和其他许碑体一样,文字在动乱的年代已有不小的损坏,但可以看得见的字幅工正严谨,行笔流畅美观,劲健自在。面对破坏之重的古物,我想像王先生和袁主任在整理它们是也该是如何的可惜,叹惋之声不由的发于口中,王局长听了我的不满,却很幽默的说:“别说呀,当时那些破坏碑文的人还真有水平呢,能这么细致的凿掉每一个字,真的不易呀!”风趣当中,我分明还是听出了面对历史错误的无奈和惋惜。

“这还不是我们发掘的最古老的石碑。”王局长告诉我。“那最古老的石碑在那儿?”此时,我很想探寻这些带着神秘色彩的历史文化的印记。

王局长让袁主任带我去看大苏山上镌于公元年的摩崖石刻,他还要和当地的主管人员商量一些工作计划。于是,和袁主任,一个同样干瘦的老头,还有一位默默陪着我们的瘦高的林场看门人,出了寺门,左行一段柏油小路,便看见蜿蜒向上的石阶入口,袁主任说,就从这儿上山就是了。

沿一百二十级条石小路匍匐而上,近半小时的攀登,接近大苏顶峰时,有巨石如劈,挺立崖上,虽有永久性保护观瞻亭“思慧亭”护佑,但石壁字迹经千年风雨的抚洒冲刷,经千年的岁月的剥蚀磨砺,已经模糊的将要淡出历史的记忆了,只隐隐约约看到“住大苏……开石……”等字样,但是我知道,这石刻又怎么能淡出历史的记忆呢?袁主任说,这就是公元五五四年天台始祖慧思大师在大苏山结痷之时开石。已经经考证证明了的。袁主任饶有兴趣的给我介绍起摩崖石刻的历史故事,以及不远处顶峰曾经有过的辉煌建筑——紫云塔。本是镇山之宝的紫云塔,在历史的风云中一次次建立,又一次次倒下。

“现在还可以找到一些遗迹吗?”我询问袁主任。“有,你要是还有劲儿上去呀,也许会遇到一两只觅食的野兔,呵呵!”看着静谧的山林,袁主任补充了一句“唉,不过呀,重建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既然重建的日子不太远了,应该是好事喜事呀,为什么还有叹气呢?看着沉思中的袁主任,我没有说出心中的疑惑。倒是一直没有吭声的守门人的话带来了一丝喜悦,“到那时,这塔底一定能挖出不少东西呀,想当年我们这上千人的大寺院,建塔时一定有镇塔之宝。”“是呀,到时我一定来瞅瞅!”我讨巧的加上一句。声音在这静静的山林中飘散开去。

“我想看看白莲池。”透过大苏山叠翠铺绿的林隙远眺,山门正前方的一泓碧水,如翡翠,如明镜,印着东西蜡烛、宝瓶、香炉、博鱼六峰的秀姿倩影,妙如画锦。我对袁主任提出了要求,沿着原路漫步曲回,我们向下蜿蜒行至白莲池东角。已近深冬,曾经红的粉的白的荷花倒是没有,临池而观,一片碧绿的水,静如铺展的厚锦缎,近岸的浅水中隐隐的残荷的柄横斜着,如水底的古旧的水墨画。碧翠的水面,托着三五只供游客游赏的白色小船,素有“四水归池”之称的白莲池右首一偶,怡然立着一座白玉石观世音像,纤体婀娜,大慈悲的观音三面观世,三面慈悲普怀众生的玉面,看到了四方八难,轻托杨柳玉净瓶,似要超度群生。

立在池中巨大的圆型基座上,基座悬空于水上,袁主任告诉我,这尊塑像是从北京房山采出整块汉白玉石在原地雕刻而成,运到净居寺,各项费用近百万元,这些,又都是王先生在北京做手术时,躺在病榻上,仍挂念着他的净居寺,住院期间,拖着虚弱的身体,联系家乡成功人士投资,奔波运作筹措而来,没有花费县里和管理处资金。看着洁白端庄的观音塑像,慢慢的觉得塑像在变幻,形体愈来愈巨大,佛像周身,似乎有佛光成环,熠熠生辉。

漫步在白莲池边,翘首向依山阔展的净居寺主体是一道最美的风景,彦红绵延的围墙铺开卧去,古朴美观的寺门前,五龙柏龙钟但不老态,庄严而沧桑的护卫着大苏雄风,依然那么熟悉,根生叶茂的同根三异树,欣赏净居寺冬季的山水,那柏树与银杏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条枝桠,都书写着净居寺的兴盛和衰颓的轮回吧,只是,有谁去读懂我们的文化呢?

归途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十一点,林场的负责领导簇拥着王先生从山林中走来,远远听来,还在讨论着净居寺文化展馆的问题。在净居寺茶楼简单的午餐后,我们向县城返回。

新修的水泥路上,先进的太阳能驱虫灯沿途排向远方,中午的阳光下,田地是一块块待耕种的灰色静默,沿路树木柔叶早已落尽,萧瑟的枝桠无力而执着的指向山,指向水,指向天空,指向我们刚刚离去的净居寺。王先生两人在车上又谈起碑文集子的修订问题。

“陈老师,实地看了我们的碑廊,有什么感受?”王局长微笑着转过身问我。

一时,我不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述我的感觉和感受。顿了顿,我说,“惊异和充实,王局长,此行,除了碑廊厚重的历史和文化价值,我还看到了其他一些变化,像摩崖石刻观瞻亭,白莲池中三面观世音像,净居寺寺里寺外的新的面貌,这些都让我重新认识了我们家乡的净居寺,也重新认识了家乡,原以为,风景都在远处,可曾知,江淮腹地的光山,也有悠久厚重的历史,灿烂辉煌的文化!

“陈老师,历史和文化资源存在与否,影响力大小,在于挖掘和开发的深度和广度呀!”王局长的感叹是如此的真切。

“可是呀,现实中人们的目光是不会投向这里的,由于社会充满贪念和浮躁,执政者忙着见效快的政绩,经商者寻找着见效快的商机,有谁在意文化资源这一周期长见效慢的投入呢,只有我这几个老头子,可谓坚贞不渝喽”

“呵呵,不过,还有你们这新一代的孩子呀,看到你能对碑文感兴趣,并作出这么认真的翻译,我很高兴呀!我们这几个老头子能力和身体状况有限,但是我们在有生之年尽力做些事情,为后代子孙留点东西吧。”

我无言的点头,车内是静默的,将视线投向窗外,隆冬天地间,我分明看到净居寺门前那五棵龙柏,身躯嶙峋,伤痕坨累却不失遒劲,坚定地立于净居寺前,伫于大苏山的怀中,把根深深的抠进家乡的土地里,无惧自然的风雨,历史的风雨,护卫着这方净土,这处灵脉,用每一条枝桠,每一片叶子,向轻风、向云朵、向朝阳讲述着历史上的荣光,直至这美好的愿望真实地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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